特朗普已经像是美利坚之王,而鲍威尔是全球货币之王。在过去一段时间内,美利坚之王不断向货币之王施压,但货币之王就是不买账,7月议息会议之后依旧不上道。
特朗普无疑希望鲍威尔在7月议息会议上降息,议息会议之后美联储维持利率不变,鲍威尔根本不买特朗普的账,而且鲍威尔在议息会议后的记者会上表态,当前的利率水平能够应对围绕关税和通胀的持续不确定性,“还有许多、许多不确定因素尚待解决,目前还不觉得我们非常接近这一过程的终点。”,这番表态直接降低了市场对9月降息的预期,9月降息概率从早些时候的约60%降至50%,相当于鲍威尔再次转为鹰派。
白宫中特朗普的愤怒可想而知。
特朗普希望早日降息,而且希望降息两三百个基点,他也从不回避自己要达到的目的,那就是通过降息来降低美国政府的债务利息支出,那么,鲍威尔为什么就坚决不买账?
美债按照期限可以这样划分,短期指的是一年以内;中期指的是1至10年的;长期指的是10年以上的。
从美债的存量来看,截止2025年3月,短期国债占比21.5%,中期国债占比51.8%,长期国债占比17.2%。从国债增量角度看,2023年以来,美债发行中短期国债占比基本保持80%以上,参考国盛证劵研究所绘制的图。
通常而言,美国政府为降低负债成本,往往会在低利率时发行更多中长期国债,而在高利率时发行更多短期国债,这都可以理解。
看到按照年限的美国国债分布,尤其是新增国债发行中以一年期以内的短债为主,特朗普希望降息以降低政府债务利息支出的目的是十分清楚的。
鲍威尔为什么不上道哪?
先看去年下半年降息之后,美债收益率的走势变化。
一年期以内的短债收益率大致都是跟随基础利率走势,这点没什么好说的,随着基准利率的下降,短债收益率下降,见下图。
五年期国债收益率却下降的并不明显,见下图。
十年期国债收益率基本保持稳定,见下图。
三十年期国债收益率明显出现了升势,见下图。
总结起来就是说,去年下半年的降息过程中,短债收益率明显下降,中期国债下降的并不明显,而长债收益率却出现了上升。
去年美联储降息之时就在这里说到,美联储降息的条件并不十分成熟,上述国债收益率走势就是验证。降息肯定会压制短债收益率,但如果通胀和失业率等方面的降息条件并不完全成熟,就说明美联储是出于债务等其它因素而降息,显然就会损害美元的信用,就会刺激长债收益率上升。当长债收益率上升之后,就会增加政府债务成本,就会短债收益率的下降形成对冲,如果考虑到这会损害美元信用,这就是得不偿失的行为。
现在,美国政府和美国财政部既然认为现在的利率水平属于中高位置,所以新增国债发行中80%左右都是国债,此时就希望美联储早日降息,还需要大幅降息,这可以理解。
关键是,作为货币市场之王的鲍威尔为什么不买账?难道真的是因为不喜欢特朗普吗?或者说两人之间有私人恩怨吗?当然不是。可以肯定的是,鲍威尔已经考虑到了美国政府的债务问题,恰恰考虑了债务问题就更不能降息,尤其不能像特朗普所说的那样大幅降息两三百个基点。
下图是美国失业率,从去年三季度到现在都保持稳定。
下图是衡量美国私营部门的就业人数,特朗普就任总统之后出现了连续下降,但上月出现了剧烈反弹,这显然是个好信号。
下图是美国消费者物价指数CPI同比数据,最近三个月是升势,上月的数据比美联储去年第一次降息时9月的数据略高。
下图是美国核心通胀数据,最近几个月的数据保持稳定,但上月数据比去年九月略低。
总的来说,如果不考虑美联储自己掌握的一些高频数据,按照宏观数据来说,现在与去年9月第一次降息时相比并未出现显著的变化,相信大家都会认可这一点。
但又有两点根本性的不同。
第一,经过去年四季度的降息之后,美联储的利率水平已经从5.25-5.5%下降至4.25-4.5%,利率已经来到了相对更低的水平上。
第二,特朗普就任之后就向世界发动了关税战,一句话就可以总结关税战的本质,那就是破坏全球产业链,无论你怎么说,最终都会抬高供给成本,只是需要一个过程。源于关税是零和游戏,是对供应链的破坏,最终会推动供给价格,这个结局不会改变。
另外还要考虑到,全球化解体的原因是什么?当然是美国无法执行世界警察的角色,是全球地缘政治开始恶化,这是战争多发的年代,俄乌战争已经进行到了第四个年头,以色列与阿拉伯什叶派之间的战争已经进入到了第三个年头,缅甸内战更已经进入第五个年头,等等,战争不断持续就会对全球产业链造成持续的破坏,就会威胁到全球经济的供给端。比如,现在特朗普号称要对俄罗斯加征100%的关税并对购买俄罗斯油气产品的国家加征二级关税,一旦实施肯定会剧烈地刺激油气价格;还比如,欧洲国家与美国在对待以色列和巴基斯坦的问题上产生了严重对立,英法已经声明会承认巴基斯坦国,德国、加拿大宣布有条件承认,美国却牢牢绑定在了以色列的战车上,而以色列在中东问题上信奉拳头为大,考虑到伊朗与以色列之间于2025年6月13日至25日爆发的12日战争并未解决伊朗的核问题,让中东冲突不会结束,随时会冲击全球能源供应链;更重要的是,胡塞武装、伊朗等国都已经掌握了超高音速导弹技术,就有能力封锁自己的近海,一旦主要航道再次爆发危机,就会严重破坏全球产业链尤其是能源产业链,等等,战争对全球产业链的破坏将成为未来的焦点之一。
在今天这个节点上如果鲍威尔顺从特朗普的意愿降息,尤其是大幅降息,市场会怎么思考?肯定会认为鲍威尔脱离了国会交给自己的传统职责——为美国的通胀和就业服务,转而为美国政府的财政赤字服务。一旦市场形成了这种共识,继续降息之后就会导致中期、长期国债收益率的迅速上升,考虑到短债与长债金额是相近的,一旦出现这种情形美国政府的国债利息支出就会不降反增,最终就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无论特朗普还是鲍威尔,都会为美国的利益负责,这一点毫无疑问,任何人不认可这一点都说明自己OVER了。但问题是,现在的条件下鲍威尔没有即降息又不刺激中长期国债收益率的办法,或者说还不具备降息但不刺激中长期国债收益率的条件。
人治社会中,人们会认为王可以为所欲为,但在金融市场上,债券收益率才是真正的警察。
未来的降息很可能是过去四十年中最重要的一次,源于过去四十年中所有升息和降息都是美联储在独立执行国会交给自己的职责,为通胀、就业和美国经济服务,未来,如果通胀和就业等指标达到了美联储的降息条件,这自然是最好的,此时并不会刺激长债收益率;只要通胀和失业率指标未达降息条件但美联储开始强行降息,就会刺激国债收益率,既然刺激到“警察”,就会成为划时代的大事。
“美利坚之王”与“货币之王”的博弈:鲍威尔为何顶住特朗普的降息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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