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松:俄、乌,为啥跑到希腊家里大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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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到今天的俄乌战争,人们立即会想到古代的基辅罗斯,源于俄罗斯、白俄罗斯和乌克兰这三个现代国家被认为都起源于基辅罗斯,或者说目前的战争这是基辅罗斯的内战。

基辅罗斯是维京人建立的国家,存续的年代是882年至1240年,首都是基辅,后来在蒙古西征过程中被成吉思汗的孙子拔都所灭。维京人是古代的称呼,现代称为斯堪的纳维亚人,是北欧人种的一支,他们最初来源于现代的挪威中南部、丹麦全境以及瑞典南部,在北欧尚未形成“国家”的概念之前就以松散的部落联盟的形式存在。

维京人对欧洲历史有极其深远影响,曾经创造了一个“维京时期”。

维京人的造船术、建筑学、重型进攻武器、针织花纹和占卜的造诣处于欧洲的顶尖位置,但其礼服体系、社交文化、文学等与同时期的欧洲相比又比较原始,后来维京人的文化被欧洲基督教-日耳曼文明同化,但北欧的维京三国(丹麦、瑞典、挪威)至今依旧还保有大量维京文化遗产。从公元8世纪到11世纪,维京人殖民了大部分欧洲沿海地区,如法国的诺曼底、西西里岛、南意大利、拉脱维亚、芬兰西南部等诸多地区,其足迹还遍及东欧草原、北极和北美洲东部。他们直接开创了英格兰王朝、丹麦王朝和基辅罗斯王朝,英格兰王朝后来成为日不落帝国,从基辅罗斯分裂出去的沙皇俄国(苏联)则成为横跨欧亚大陆的大帝国,由此可见维京人对欧洲和世界所产生的重大影响。

从血统来说,今天的英国、北欧国家、波罗的海三国与俄罗斯、白俄罗斯和乌克兰都比较接近,因此俄罗斯难以融入欧洲并不是血统的原因,而是文化问题,古罗斯故地被蒙古人征服之后,让该地区深受蒙古文化的影响,再加上俄罗斯继承的是钦察汗国的政治体制,这让俄罗斯形成了有别于欧洲的价值观,思维方式与行为方式也有了根本差别,就一直难以融入欧洲。

俄乌战争已经打了十个多月,人们对乌东地区的地名已经十分熟悉,细心的朋友们可能会发现有些地名具有鲜明的俄语特征(可称呼为罗斯文化特征),比如尼古拉耶夫、基辅就非常典型,但乌东南地区很多地名却没有罗斯特征,相反却很希腊化,还有一些更像是古罗马的地名。

比如克里米亚半岛最重要的城市是塞瓦斯托波尔,其俄语名称是Севастополь,这个名称来自希腊语σεβαστός(庄严的)和πόλις(城市),而σεβαστός在古希腊语中也是古罗马帝国开国皇帝奥古斯都的同义词,因此,塞瓦斯托波尔被赋予了“奥古斯都之城”的盛誉,这就让这座城市具备了鲜明的古罗马特征,这个名字是克里米亚并入沙俄版图的次年(1784年)由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亲自命名;扎波罗热州的梅利托波尔原本是一个叫“Sloboda”的城镇,在1784年建市之时借古希腊殖民地梅利塔(Melita)之名将其命名为梅利托波尔;尼科波尔这个城市的名称来源于希腊语“尼科波利斯(Νικόπολις)”,意为“胜利之城”,尼科波利斯曾是古罗马的一个殖民地(今位于保加利亚境内),庞培在第三次米特拉达梯战争中征服本都王国后,于公元前63年建立此城,1782年叶卡捷琳娜二世在尼科波尔设市,直接借用了“尼科波利斯”之名,等等,马里乌波尔和赫尔松等城市也都有其对应的希腊含义(见下图),也就是说,在乌东南地区有很深的希腊和古罗马痕迹,这些痕迹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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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的原因在于,维京人并不是古罗斯地区的第一代主人。

希腊文明是世界上最悠久的文明之一,对现代社会具有极其深远的影响。在希腊文明的扩张过程中,黑海地区就深受影响,从公元前八世纪希腊人就开始在黑海北岸不断建立殖民地(下图代表不同时期的希腊殖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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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在公元前480年左右,黑海北岸建立起一个叫博斯普鲁斯的希腊化古国,没错,博斯普鲁斯这个名字与今天土耳其境内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完全一样。博斯普鲁斯来源于希腊的古代神话,“博斯”是母牛的意思,而“普鲁斯”代表“经过的地方”,合起来就成了母牛经过的地方。同时,在希腊文化中博斯普鲁斯也可以泛指一切海峡,今天我们熟知的、分隔克里米亚半岛与塔曼半岛的刻赤海峡在古代叫作辛梅里亚博斯普鲁斯,所以这个古国就叫博斯普鲁斯王国。博斯普鲁斯王国在公元前4世纪至前3世纪上半叶国势强盛,领有今塔曼、刻赤两半岛等领地,该国与古希腊诸城邦有比较紧密的贸易关系,主要是谷物贸易。下图是该王国不同时期的版图,王国的核心区域就是刻赤海峡左边的克里米亚半岛和右边的塔曼半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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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公元前3世纪中叶王国开始衰落,此后的很长时间内该王国都是古罗马帝国的附属国,古罗马人也一直都保留着这个古老王国的独立地位(类似保留埃及的独立地位,这是古罗马帝国的惯常做法,或许就代表着文明),古罗马的著名人物庞培、凯撒都在此地留下了征战的足迹,直到大约公元370年,王国才被匈奴人所灭。

从公元前八世纪到公元370年这漫长一千多年的希腊化过程中,希腊人留下的并不仅仅是文字记载,也留下了很多的城市。比如今天克里米亚半岛上有一个著名的度假城市叫费奥多西亚(见下图),就是在公元前6世纪中叶由希腊城邦米利都(位于安纳托利亚西海岸线上的一个古希腊城邦)的人们所建立。1783年,费奥多西亚随着克里米亚汗国的衰亡并入沙俄,1787年,在叶卡捷琳娜二世的授意下,这座城市从“Kefe”恢复到它原本的古老名称——费奥多西亚;克里米亚半岛西岸的港口城市——叶夫帕托里亚也是公元前5世纪由希腊人设立的定居点(下图红圈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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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世纪初期,黑海北岸地区又经历了第二次希腊化过程。

1204年的第四次十字军东征中,十字军攻破了东罗马帝国的都城君士坦丁堡(即今天的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就在君士坦丁堡被十字军攻陷前夕,许多东罗马贵族纷纷携带家眷逃离危在旦夕的首都来到海峡对面的小亚细亚,此后东罗马帝国陷入了分裂。阿列克修斯三世(东罗马皇帝)的女婿提奥多雷从海路撤出君士坦丁堡后在尼西亚定居下来,然后以这个繁荣城市为依托建立了一个新的希腊人帝国,仍称为“罗马帝国”,但史称尼西亚帝国。尼西亚帝国随后灭掉了同样从东罗马帝国分裂出去的拉丁帝国并收复了君士坦丁堡,继承了东罗马帝国的法统地位。在黑海东南岸,东罗马帝国科穆宁王朝最后一位皇帝安德罗尼卡一世的孙子阿里克赛一世占据特拉布宗独立建国,这就是特拉比松帝国,它也号称继承了东罗马帝国的法统。下图是分裂之后的东罗马帝国,国境线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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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拉布松帝国初期统治了黑海南岸的广阔地区,随后进一步统治了黑海北岸的克里米亚半岛等地,但仅仅到1222年就丢失了黑海北岸土地改由热那亚人统治,这就是黑海北岸的第二次希腊化时期。

特拉布松帝国是三个东罗马帝国的继承国中寿命最长的,东罗马帝国于1453年被奥斯曼帝国所灭,而特拉布松帝国则持续至1461年方才灭亡。

黑海北部以及今天的乌东南地区那些希腊化的地名,既有从公元前八世纪就开始传承下来,但更多还是叶卡捷琳娜二世兼并了克里米亚和乌克兰之后恢复古名或直接以希腊语来命名,叶卡捷琳娜二世为何这么做?

980年,弗拉基米尔设计杀死自己的兄弟亚罗波尔克就任基辅大公之后,这导致内部不稳,他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就希望与东罗马结盟。由于当时的东罗马帝国皇帝巴西尔二世企图利用罗斯的军事力量来帮助镇压帝国小亚细亚地区的叛乱,这让双方一拍即合。为巩固这一联盟,弗拉基米尔希望与巴西尔二世的妹妹安娜结婚。在当时,东罗马帝国皇室是高贵的代名词,从没有一位东罗马公主下嫁给一个野蛮民族的首领,即使是德意志和法国那些基督教君主的求婚也都被拒绝。但巴西尔二世急需弗拉基米尔的帮助,因此就同意了这桩婚事,条件是弗拉基米尔必须成为基督教徒。这个条件是弗拉基米尔求之不得的事,公元988年,在东罗马黑海北岸的统治中心——赫尔松涅索斯城外——弗拉基米尔带领基辅罗斯皈依东正教并迎娶东罗马帝国的安娜公主,赫尔松涅索斯并不是今天的赫尔松,而是今天克里米亚半岛上的塞瓦斯托波尔!也因此,俄罗斯争取融入欧洲的进程并不是从彼得大帝(1672-1725年)开始的,从古罗斯时期就开始了。

所以,塞瓦斯托波尔对于古罗斯来说相当于是一块圣地,从此,古罗斯开始与东罗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1453年5月29日,奥斯曼帝国苏丹穆罕穆德二世攻陷了君士坦丁堡,东罗马灭亡。东罗马末代皇帝的弟弟带着自己的女儿索菲娅,逃往罗马天主教教廷避难。面对扩张势头咄咄逼人的奥斯曼帝国,意大利感到了焦虑,因为在夺取君士坦丁堡、灭掉东罗马之后,奥斯曼土耳其人又攻占了巴尔干半岛,直接威胁着意大利的东部边界。此时,罗马教皇想通过联姻这种方式,以拯救基督教文明的名义,说服莫斯科大公国在北线向信仰伊斯兰教的奥斯曼帝国发动战争,以减缓意大利的压力。此外,在东罗马帝国灭亡后,以莫斯科为首的罗斯诸城邦成为东正教的最后支柱,而罗马天主教教廷一直试图将已经分裂达千年之久的天主教与东正教合二为一,建立一个以罗马为中心的统一基督教会。联姻之后,在法律上意味着莫斯科大公国就成为东罗马帝国的合法继承人,大公伊凡三世当然欣然同意,结果也就有了索菲娅公主与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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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开始,莫斯科大公国(沙皇俄国)就成了东罗马的继承人,也就继承了东罗马的国徽——双头鹰(上图),而历代莫斯科大公(或沙皇)在潜意识中都认为自己就是罗马人——即精神上的罗马人。

在叶卡捷琳娜二世时期,沙皇俄国在黑海和东欧方向上不断开疆扩土,她留下“只要给我200年,整个欧洲都将匍匐在我的脚下!”这样的豪言。而叶卡捷琳娜二世(下图)就是非常典型的精神上的罗马人,以恢复东罗马帝国为己任,在其统治的中后期专门制定了“希腊复兴”计划,在连续征服克里米亚和黑海沿岸地区之时,不断恢复城市的古希腊、东罗马旧名,或直接给这些城市赋予一个古希腊或东罗马名称,向世界昭告自己就是要恢复东罗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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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卡捷琳娜二世统治时期的沙皇俄国被称为“叶卡捷琳娜时代”,她支持启蒙时代的各种理念,直接推动了俄罗斯的启蒙,由此获得了开明专制君主的称呼,由此带来的是沙皇俄国科学、艺术、教育事业的大发展,直接奠定了沙皇俄国的黄金时代。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她自然可以推进恢复东罗马帝国的宏图伟业。至叶卡捷琳娜二世去世前,她仍寄希望于自己的儿子保罗一世能够在君士坦丁堡重建东罗马帝国,但随着法国大革命的爆发,沙皇俄国开启了一系列与法国和欧洲国家之间的战争,中断了东罗马帝国的复兴进程,然后又在克里米亚战争(1853-1956年)被英法击败,让东罗马帝国的复国成了永久的梦。

 
RS
  • 本文由 RS 发表于 2023年1月3日05:0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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